在西柏坡的中国革命纪念馆里,记载着我党地下情报员曾立下的一件传奇功勋。
潜伏在东北国民党军保安司令部的红色特工,用一纸假命令就调动敌军主力进入了我军预设的包围圈并最终被我军歼灭,让我民主联军的南满部队取得了四保临江战役的最终胜利,并成功扭转了东北敌我双方的攻防态势,迫使国民党军至此从进攻转入防守。
那么,这封足以改变整个东北战场局势的“假命令”究竟是谁起草的呢?他又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呢?
想要弄清楚这一切,还得从一个代号“902”的红色特工说起……
假命令调动敌军始末
1946年底,在民主联军南满部队正在进行艰苦卓绝的四保临江战役时,参与战役的国民党主力13军接到了一封东北保安司令部发来的命令,上书:“急电,石军长:你军车运至清原后火速急行军至新滨三源浦,迅速进入阵地,进行强攻,占领兰山制高点,不得有误!”。
于是,13军在接到军令后不敢有所怠慢,一到达清原就立即以急行军速度向新宾、三源浦进发,主动钻入了东北民主联军预设在这里的口袋阵。
入阵之后,民主联军即刻向他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虽然国民党13军顽强抵抗,企图突围出去,但最终该部第89师及54师的162团还是被全歼于此。
其他各路国民党军见到13军遭到重创后,不得不纷纷败逃,而这场胜利也标志着四保临江战役的最终胜利,成为了东北战场上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自此国民党军被迫放弃所谓的“南攻北守,先南后北”的战略,从全面进攻转入防守,这也让东北民主联军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但是,蒋介石得知第四次辽南会战失败后,非常愤怒,大骂杜聿明指挥不力。
挨了骂的杜聿明内心极度愤懑,一回到司令部后就开始严查作战失利的原因。然而,查来查去才发现,13军之所以失败,居然是一封从司令部发出的命令所导致的。这让杜聿明百思不得其解:从司令部发出的,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于是,杜聿明开始调查是谁下达的命令,可调查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要知道,命令是赵炜起草的,但他只是个参谋,平时都只是照章办事。而且命令电文的行文流程和审批程序也挑不出任何纰漏,作战科长、参谋处长、参谋长的签字一个不拉,所以反复的查证也无法确认到底是谁发出的命令。
无奈之下,杜聿明只能签下了“该参应予申斥”几个字。可直到最后也没人理会,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虽然国民党因为疏忽吃了大亏,他可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长记性。因为在紧随而至的夏季攻势中,赵炜再次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夏季攻势中再获殊荣
随着夏季的到来,东北民主联军紧紧抓住敌我攻守易势的有利时机,展开了持续近两月的猛烈攻势。
不仅将原先被敌军分割的东、西、南、北解放区连成了一片,而且还在战斗中歼敌8.3 万人、收复城镇42 座,将国民党军压缩在沈阳以及几条铁路沿线狭长地带的零星据点中。
而夏季攻势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主要是因为东野在进攻前及时收到了身为国民党郑洞国前线指挥所军事参谋赵炜发来的四平国民党守军兵力部署、防御工事分布以及长春和沈阳守军增援的兵力部署等绝密情报。
由于赵炜在四保临江战役中起到的巨大作用以及在后续东北民主联军夏季攻势中出色的情报传递,赵炜获得了中央情报部门的嘉奖。
但是,我们的地下工作者越优秀,敌人就越忧愁……
得到陈诚的认可
东北战局的攻守易势让蒋介石深感不安,于是他决定派遣时任参谋总长的陈诚到东北扭转局势,并委任另外一名黄埔一期生郑洞国担任过渡时期的代理东北保安总司令。
为了迎接新长官陈诚的到来,郑洞国下令参谋处制订“东北重点防御计划”。而赵炜又被指定为该计划的起草者。果然,他不负众望,很快就拿出了正式文本。
该计划明确了国民党军与我军在东北对峙的方针,对所占据的各个战略要点的兵力部署进行了调整,划分了各部的防御区域。
该计划希冀能确保据守以长春、沈阳、锦州为代表的各个战略要点,为此要在各战略要点修筑永久性工事,预先储备粮草弹药,确保可以做到长期固守。
另外,计划还要求蒋介石从关内增调三个军以确保北宁路之畅通。增援部队组成一个机动兵团驻扎在锦州,相机增援其它各战略要点。
最终,这份东北重点防御计划经过科长、处长的逐级审核后,递交郑洞国批准然后准备上报蒋介石。
而陈诚10月到东北上任后也专门召开幕僚会议讨论该计划的可行性,最终该计划得到了来自陈诚以下各级将校的一致认可。
获得“面见总统”的机会,前途无量的军界新星
于是,起草这个计划的赵炜就进入了陈诚的视线。陈诚随即命令赵炜携带计划书秘密飞往北平,向校长当面汇报。
收到命令的赵炜可谓“春风得意”,要知道能得到向校长当面汇报的机会是许多黄埔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待遇”。如果一切顺利,赵炜可能到达北平,面见蒋介石,汇报后更可能是高官厚禄,从而为我党做出更大的贡献。
然而,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却发生了意外……
惊险回归路的生死考验。尽显红色特工的素质与风范
1947年夏天,中共北平地下组织遭到了军统特务的破坏。一时间,包括胡宗南的机要秘书熊向晖在内的一大批潜伏在敌人心脏的红色特工被暴露,而这其中也包括了赵炜。
但是,对于赵炜而言,暴露并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莫过于身在危险之中却不自知……
1947年9月27日晚7时,赵炜按照规定时间前往联络点传送情报。在走到联络点门口时意外地发现了此前从未出现过的警示信号。出于一个优秀特工的本能,他没有贸然行动。
果然,很快他就知道了在预定接头时间的当天早上,特务们就抓走了联络员,同时还搜走了包括赵炜手绘的军事地图等在内的众多密电与手稿。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炜面临着随时暴露的风险。但是,冷静之后的赵炜并没有贸然撤退。因为他的位置很敏感,一旦因为自己的不冷静而匆忙撤退,那就会 “打草惊蛇”,恐怕会产生连锁反应,如果真是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等到星期天的时候,赵炜又来到了联络点,他想和联络员的妻子多了解一些情况。但当他看到联络员妻子的时候,也看到了跟随在其身后的特务。这个情况让赵炜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糟糕。于是,赵炜只能再次退回去按兵不动。
当时,陈诚给赵炜签发了去北平面见蒋介石的派令,第二天一早,赵炜就带着密封的东北重点防御计划踏上了去往北平的路途。
由于空军方面提供给赵炜的飞机只能先飞到锦州,再接续到北平。此时,赵炜才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的处境及应采取的对策。
他记得上级曾对他说过:你的位置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离开自己的岗位。想及此,他决定要去北平找到地下党组织,同时向他们汇报沈阳秘密电台被破坏的情况,并听取上级对自己的工作指示。
辗转来到北平后,赵炜通过老同学的关系了解到自己的革命引路人朱建国已经被捕,而他自己的上级也下落不明。这个残酷的现实让他感到了茫然,北平地下党组织究竟被破坏得多严重?他接下来给与谁联系对接自己的下一步工作?面对这些问题,赵炜一筹莫展。
而正在赵炜心急如焚的时刻,他又得知了一些更加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北平地下党组织已经有十好几人被抓。终于,这个消息让他意识到北平地下党组织恐怕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于是迫不得已下,他决定按照上级的预先交代去找紧急联系人。
然而,赵炜接下来的遭遇更是意外频出……
在颐和园昆明湖旁的一个小亭子里面,紧急联络人向赵炜详细介绍了北平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的情况,而赵炜也向他汇报了沈阳秘密电台遭破坏的情况,井说明了自己北平之行的目的就是利用给蒋介石面陈东北防御计划的机会找到组织并听取下一步的工作指示。
因为他想知道自己是该坚守岗位还是适时撤离,因为他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虽然听了赵炜的问题,但紧急联络人并没有当即给出意见,而是约他明晚再见。
可等到第二天的晚上,赵炜到达接头所在地之后发现特务们已经在那里等候抓捕前来接头的人了。看到这种情况,赵炜凭借自己的机智即使脱身,可自此他也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
那么。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呢?
毅然返回沈阳
此时的赵炜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除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系外,与自己有过联系的地下情报人员都已纷纷被捕,而根据那些来不及销毁的密电底稿,特务们迟早都会发现蛛丝马迹,自己的暴露恐怕也是时间问题。
可即便如此,赵炜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来北平的任务。于是,他在次日上午把东北重点防御计划交给了北平行辕的收发室并办理了相关手续。
之后赵炜一个人到了北海公园,冷静地分析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如果要走,他可以就近投奔北平的西山游击队,也可以潜回河北文安老家或者去天津姐姐家躲避。
可是就这么走他还是不甘心,万一自己没有暴露就贸然撤退,那岂不是白白丢了这么一个绝佳的获取情报的途径吗?
他想起了上级说过的话:要相信同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离开工作岗位。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便有天大的风险,也要回沈阳探探究竟。
其实赵炜自己也清楚,他的位置太重要了,作为潜伏在东北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部中的主管机密室的作战参谋,他可以获得国民党军东北方面所有具有战略价值的军事情报。
如果因为自己的惊慌和不冷静而擅自离开,就会给党的事业带来巨大的损失。于是,下定决心后,赵炜又坐飞机回到了沈阳,看到起飞前的例行检查和落地后的迎接都没有什么异常后,他一直提起的心才算稍微放了下来。
那么,赵炜究竟暴露了吗?
从容面对自己已经暴露
赵炜回到沈阳后,为保险起见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去及时去销假,而是先在自己的一个同学家中住了下来。
他来到自己的未婚妻外婆家中,确认这里还没有被特务盯上后,就给自己的原单位打电话,想要试探一下虚实。
然而,电话一接通,听声音赵炜发现科长换了新人,而从对方接电话时表现出的异常惊讶,赵炜更是觉察出了不对劲。等到科长急切地问: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上班?并要求他告知现在的位置时,赵炜彻底确定自己已经暴露了。
于是,赵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回答了科长的问题,然后立即开始了撤退。可是,由于身份暴露,赵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游过了浑河,暂时脱离了险境。
顺利脱险的青纱帐潜行
接下来的几天,赵炜星夜顺着已收割的高粱地赶路。依靠着北极星的指引,坚定地向着西南方向前行,他知道这是去往南满解放区最近的路。
然而,独自一人赶路,饥渴难耐的赵炜在一个只有一户人家的小村子里停了下来。他对这户老人家说自己是一个要开小差跑回老家庄河县的国军营长,因为丢了阵地,长官要杀头。现在天色已晚,想在老人家这里借宿一晚。
果然,赵炜的说辞成功获得了老人的同情。于是草草吃了顿饭,他就告别这善良的一家人继续往解放区的方向赶路。
就在赵炜通过与我军对峙的国民党52军的防区时,突然被两个国民党的保安团士兵拦住了去路。
但是,赵炜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慌乱。他很镇定地端起了“长官”的做派,命令这两个小兵去找条船来送他到对岸“侦查敌情”,他们则要留在岸边" 站岗放哨"。
就这样,过河后的赵炜丢下那两个小兵来到了共产党和国民党两不管地带的一户人家。他再次利用之前编造的“开小差”借口获得了主人的信任,睡了逃亡路上的第一个安稳觉。
1 0 月1 6 日早晨,休息了一夜的赵炜又踏上了回归解放区的征程。连日的赶路让他的脚底板如同走在钉板上,所以走一步,疼一步。
但是他咬牙坚持向前走去,大概又走了十里路,碰到了解放军派出的游动哨。至此,他这才确认自己终于胜利回归了。看着举枪向他走来的解放军战士,赵炜非常放松地对战士们说:“别开枪,我是自己人!带我去见你们的上级”。
最终,他被逐级上送,直到见到了辽南军区司令员吴瑞林,他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代号‘902’的情报员,赵炜”。
而一代出色的红色特工,总算是回到了党组织的怀抱!
晚年的幸福生活
赵炜同志的特工身份被确认后,他继续为我党奉献自己的力量。直到新中国成立后,赵炜身份被公开后,人们才知道他就是那个用一纸假命令,就重创敌人13军,为我党立下大功的传奇特工!这段历史在西柏坡中国革命纪念馆里有着详尽的记载和说明。解放后赵炜一直在中共中央直属机关工作, 1 981年在局级岗位离休。
离休后,他跑遍了全国近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义务讲课,为关心下一代的工作做出了贡献, 2000年受到全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表彰。2004年荣获中共中央组织部表彰的全国老干部先进个人。
参考文献:
军事文摘:2019—12—01《1947年北平中共秘密电台遭破坏始末》
档案春秋:2015—12—10《代号“902”:赵炜东北卧底生涯(上)》
档案春秋:2016—01—10《代号“902”:赵炜东北卧底生涯下)》
档案时空:2014—01—05《解放战争中东北的四保临江战斗》
党史纵横:2015—07—01《绝密代号“902”》
黄 埔:2012—09—01《赵炜》
发布于:天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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